近日,关于人工智能诗歌创作的讨论在学术界引起了广泛关注。人工智能诗文本近年来大量涌现,其艺术水准和意义结构构建已达到相当高的层次,这一现象引发了人们对文学媒介化和产业化生产模式的深刻反思。人们开始质疑:机器创作的诗歌,究竟能否被视为真正的“诗”?
从艺术效果来看,早期的人工智能诗文本往往结构松散,缺乏逻辑连贯性。然而,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,这些诗文本已经进化到具有“对话性”结构,甚至能表现出陌生化的超验情境,模仿人类的精神空间。尽管如此,人工智能在处理隐喻、双关等修辞手法,以及叙述性和戏剧性元素时仍显得力不从心。尤其是在面对抒情、叙事等多重文体要素的交织时,人工智能系统常常显得“力不从心”。人工智能诗文本在逻辑结构上的严谨性,有时反而会限制诗意的自由流动,因为诗歌的魅力往往在于行与行之间的意义留白,而这一点正是人工智能难以处理的。
即便人工智能在技术上克服了这些难题,其诗歌创作的本质属性仍难以界定。诗人通常将诗歌视为理解世界的一种特殊语言,通过意象系统来解释世界。而人工智能的诗意生成机制则完全不同,它依赖于数据感知、分析计算、模板引擎和质量评估等环节,向预设的“概念化”语言体系和意义中心聚合,这是一种“敛聚式”的意义生成方式。与人类“发散式”的创作思维相比,人工智能在激发读者思维宽度和延展人类想象空间方面,其能力仍然有限。
在探讨人工智能诗文本时,读者的角度同样不容忽视。诗歌阅读审美的产生,既来自于语词和意境对读者的心物感动,也来自于读者对诗人内心世界和个体记忆的好奇。读者往往希望通过诗歌的文字空间,追踪诗人的思维轨迹,品味其情感,并构建出作家的精神形象及其时代背景。然而,尚不具备人格主体性的人工智能系统,显然无法满足诗歌读者的这一需求。
读者对不同文体的阅读需求也存在差异。对于叙事型作品,读者更关注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。只要人工智能系统的参数设置得当,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克服数据偏差的影响,保证输出内容的质量,满足读者的阅读需求。然而,诗歌阅读则不同,读者渴望通过诗歌体悟生命主体的“在场”言说,寻觅鲜活灵动的人性品质,这是目前的人工智能诗歌创作所无法实现的。
人工智能诗歌在呈现文字之美的同时,却难以展现人格之美。例如,郭沫若笔下的“凤凰”和“天狗”,不仅复现了中华神话,还反映了“五四”精神的时代“大我”。而人工智能诗文本则无法展现一个具有历时性命运的精神主体,也无法生成与这个主体相关的时代性和地方性知识,进而形成个体记忆与人类整体记忆的脉络联系。虽然近期的人工智能文本中出现了大量涉及第一人称的文字产品,但这些“我”只是对人类高度理性化的程序模仿,难以捕捉真实的社会生活细节和文化差异。
微软科学家曾预言,为人工智能赋予情感将是其下一步发展的重点之一。这实际上承认了当前人工智能在情感表达上的不足。人工智能诗歌虽然能在技术上模仿人类语言,但由于缺乏人的“意向性”,其计算、推演出的文本难以触及诗歌的人文内核。因此,尽管人工智能在诗歌创作上取得了一定进展,但它仍无法替代人类诗人在情感深度和人文内涵上的独特表达。
总的来说,人工智能诗歌创作虽然在技术上不断进步,但在情感表达、人文内涵和读者需求满足等方面仍存在明显不足。未来,随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,人工智能在诗歌创作上的表现或许会有所提升,但要真正达到人类诗歌的高度,仍需要克服诸多挑战。